末世副本（七）（2 / 2）
柯仰其实也在这么想。极丑和极美的相遇，无外乎如此。
他们慢慢上升，最后浮到井口。柯仰屏息着去掰井口——还好，打开了。他大大松了口气。
外面就是Beta圈，泡在血里钻出来，会引来什么不言而喻。
秋溢刚要钻出去，就被他一把摁回去：“等会儿。”
柯仰先探出半个脑袋，血水跟着他漫溢出来。他四处环顾一番，没看到危险，小声问核弹：“你能入侵摄像头吗？我是不是要先去手摸一个摄像头？”
核弹回答：“能。对。最近的摄像头在你右手边的奢侈品商店里，但我好像检测到了危险，建议你不要现在……”
柯仰已经听见了奔跑声，他转头对他20%的战斗力说“在这等我”，就翻出来，义无反顾地撞碎了旁边橱窗。
核弹道：“配电室在商场里！”
柯仰咒骂一句：“超级智能平常不用摄像头吗？”
核弹道：“刚刚被它关了！”
柯仰绕出来冲进商城，骤然间灯光如昼，音乐轰响，这里变成一个巨大的显眼目标。但除此之外，月之暗面也做不了别的；柯仰飞快换下血衣，擦干净手，从一个检修井钻进去。
大波丧尸闻血而来，但检修井上连个血手印也没有，都茫然地在一楼打转。
柯仰一身闪亮的Versace豹纹西装在管道里速降。待他将电闸开关牢牢卡在“On”上，抄小道狂奔上顶楼，甩下钩索，“砰”地空降上商场门头。
他弯腰拍拍摄像头，再照样速降下去，刚想以一个时尚icon的姿态亮相，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扑翻了。
柯仰刚闻到熟悉的腐臭味，耳后就一声爆响：“噗！”
他抬起头，听到拉枪栓的冷静声响。秋溢血淋淋的犹如恶鬼，只拿了一把狙击/枪，周围铺满了尸体。他额头上的绑带都浸透了血，血线顺着额角流到侧颌，面无表情，践踏般杀戮。
当时他们还不知道，此状后来成为了秋溢的经典形象——锋锐冰冷，势不可挡。
许多人将他捧上神坛，又希望起他是一轮太阳，拥有无穷的能量。
但他们目前最大的难题还是这个副本。秋溢转身扔了仨手榴/弹，拿出特斯拉，扔在地上，载具瞬间铺开。柯仰从地上爬起来，看到爆炸的火和硝烟中飞出无数闪亮的金币，赶紧提醒道：“钱够了吗？买医疗包！”
他话刚出口，地面剧震。普通的越野车蓦然增大伸展，装甲护片扣满车身，车轮重重砸地，仿佛新生的鹰隼，引擎低吼着发出第一声鹰啸。
柯仰呆了，“升级了？”
他们钻进车里，柯仰咆哮起来：“谁让你升级车！买血包啊！”
特斯拉之前在丧尸堆里横冲直撞的时候，已经有了60%的损毁率，秋溢意识到必须升级，不然Beta圈必死无疑，不然他自己一人补充了血量也没用。
但他没有明说，反而理直气壮道：“废什么话，开车！”
柯仰：“……”
柯仰道：“我看你很像育碧的法务部。‘亲爱的玩家，请您阅读并同意以下协议：我是你爹’……”
柯仰的车窗上显出了投影，核弹AI为他们规划了路线，但正有大批丧尸涌来，泄洪的血潮一般。装甲车马力全开，争分夺秒冲向血红色的方尖碑。
它碾死常人大小的丧尸不是问题，丧尸只能挠两下装甲。但敌人反应极快，丧尸们迅速组合长高，变得遮天蔽日，楼房般挡在街道两边，重拳砸下，装甲车闪避得异常惊险。
柯仰猛打方向盘，拉起手刹同时狠踩油门，装甲车歪斜着，漂移过街道尽头咆哮的丧尸。
他转过弯，冲破银行大门，将碎玻璃水花一样撒在身后。但这是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石头建筑，墙撞不开。柯仰收了装甲车，两人狂奔过空旷的大厅，从一个后门钻出去。
然后他们遭遇了伏击。
距离Gamma防卫圈还有五百米，他们跑进了一个圆形的死胡同。
这里是一个政府机关的建筑群，里面埋伏满了沙袋堡垒，枪声瞬间响遍天井。环顾四周，没有出路，每个角落似乎都是激烈的炮火。
柯仰抬枪想回击，却发现炮火之后无人——这些枪都是自动的。他憋火道：“妈的！”
秋溢伸手一带他肩膀，拉着他退回银行的小门边上，炮火停了，“咱们回去，绕过这一片。”
“绕了就远了。”柯仰看一眼地图，银行门口已经追来了后敌，前面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枪林弹雨。如果他们能逃出这个天井，就到了一条街区外围的大路，再拐两个弯，就是丧尸不被允许进入的Gamma圈。但月之暗面一定在这里布置下了极大的火力和人力。
正所谓通关Boss难上天，虐待羞辱小皮鞭。
他去阴影边缘试探了一下，立刻招惹来莫大火力。后面小门“咣咣”直颤，柯仰叹口气，“得，前后夹击。”
他扔了载具，装甲车展开，横斜天井中挡去了大半攻击。柯仰率先往前冲，抬枪一通乱甩，转头吼道：“往前跑！我掩护你！”
秋溢骂道：“我死了算了！”
他这句并不是崩溃的抱怨。
但是柯仰没有理会，他一个人吸引了圆形死胡同里的另半边火力。
秋溢眼中映着四面八方的弹道。【生存值7%】，秋溢看了眼自己。他硬着头皮跟上去，跟着队友奔跑过天井，却奇迹般地没有掉血。
柯仰却蓦然伸手一收装甲车，又瞬间扔到面前，他动作快得看不清，像是装甲车变成虚影瞬移了。
它挡住了巨大的爆炸，他们则被冲击波推着摔倒地上，秋溢又被柯仰一把抱住，撞破玻璃门时只损失了1%的生存值。但那辆装甲车的损毁率瞬间飙升到了30%。
数值，游戏世界最赖以生存的东西。他们的生存以数值衡量，他们的能力以数值衡量，他们的经历化作数值。秋溢被队友死死压在地上，甚至没有感到疼痛，但队友的脸已经划满了伤口，血从他破碎的眉骨上淌了下来，身后的火和硝烟仍在升起。
秋溢能感觉到躯体的温暖，身下坚硬的碎玻璃片，世界正像现实世界一样残酷动荡，而没有数值衡量他的感受。
柯仰从地上爬起来时，又杀了一只丧尸，他只有刀了，刀柄上钝重的阻力表明这真的是血溅三尺的肉搏。刀光如溅，他脚跟后旋又瞬间斩断丧尸的脖子，柯仰向左避让一步，擒住扑来的丧尸的下颌，刀尖由下至上破开它的胸腔。
它被飞抛出去，蓦然在空中爆裂，连带着破片像如雨的血，撒下来一地死亡。
那是他们最后一颗破片手榴/弹。
柯仰回头一眼，秋溢抬头看他；他身边也倒了两具尸体，半跪着，好像已经站不起来了。
“起来，”柯仰说，“我们开车出去。”
“我还剩1%。”秋溢道。
“那也能出去。”柯仰说。
满目的丧尸涌入这方寸之地，黑压压地挡住了大楼里的光线。装甲车怒吼着，却始终与前方的光明有一线之隔。
秋溢拄着打空的枪杆站起来，身形轻微发颤，语气还冷静：“我这点血皮，稍微一碰就死了。而且能出去这里，也不一定过得了Gamma圈，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。”
柯仰无言以对，转身又砍了一只丧尸，转身回来，仍然无言以对。
秋溢忽然笑了笑，笑容像绽开的流星，目光璀璨，“人固有一死啊痒哥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不是Omega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