侵陵(2 / 2)
天晚风凉,饭后元惜也没多留他,略做闲谈一番,便送他出门。路过花园之际,只听得犬吠不止,元景对那几头畜生实在没什么好感,一听这声音,头皮直发麻。元惜看他面色发白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莫怕,没有主人的令,它们不会伤人。”
唤来侍卫,随护于太子所带之人身后,浩浩荡荡一行,送他回府。车马徐行之时,元惜脸上的笑容随即不见。管家立于他身侧,见他神情阴骘,陪着小心道:“侯爷,晚上要不要再送一个过来?”
元惜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元景消失的方向,森森道:“都带过来。”
许是身体倦乏的关系,元景夜里睡下之后,做了许多乱梦,一时见恶犬伤人,一时又见黑鱼跃水,画面几经辗转,最后来到一座楼阁之下,一对情人颈首交缠,拥立于窗前,站在前面的那人双目微闭,汗珠自额边落下,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。元景忽然明白他们在做什么,面红耳赤,转身飞快逃走了。
醒时夜已过半,外面淅淅沥沥,像是下雨了。他这阵子从未孤枕独眠,还有些不习惯,抱着自己的肩膀,听了许久的雨声,心道:“明天他要再不来,我就……我自己去找他好了……”这才慢慢睡去。
数条街外的驿馆之中,赤霄独坐于灯下,一个身材矮小,貌不惊人的手下跪在他面前。此人手足沾满泥土血污,脸上也有被飞溅的碎石划伤的痕迹,未及清理便匆匆过来禀告,赤霄听后缓声道:“去请我哥哥过来。”
他走之后,房中一片安静,只闻夜风窸窣,窗棂飘雨之声,赤霄百无聊赖地碰了碰烛火,忽然之间,听得门口“咚”的一声,他冲出门去,只看到一黑衣人匆忙离开的背影。他本欲追去,却见身后雕花木门上,钉着一卷白帛,脚步顿止,一掌拍飞钉死的匕首,取下白帛,自回房中。
明夜到来时,赤霄眼皮子也没抬,只顾盯着白帛发呆。明夜走近道:“阿霄,在看什么?”赤霄挥手遣退手下,抬眼之时,面带狡黠之色:“哥哥,你知道么?他们的太子,是个断袖。”将手中白帛递到他面前。明夜看清上面所书诸事,心下一震:“这是从何得来的?”
赤霄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道:“有人钉在门口的。我本来还在想,要怎么才能把他们的太子引出来,结果办法自己送上门来了。”
明夜心念几转,思索片刻道:“我觉得此事有诈,就算太子真的跟……一般人怎会知晓?况且依我先前所见,他们二人虽然亲密,但也无逾越之处。怕是有人要引你入圈套,你千万别上当!”
赤霄不耐烦道:“我已经被他们关在这牢笼里了,伸头是一刀,缩头也是一刀。况且就因为此事过于诡异,才有可信之处,狗皇帝要想引我上钩,有的是饵好用,何至于毁他儿子清誉?我看是他们作恶太多,被别人盯上了,这才想找我来借刀杀人。”
明夜急道:“你也知道他们是想拿你当刀使!就更不能过去!”
赤霄一刀砍断桌角,烛台被他的刀气所震,晃了几下,咕噜噜滚到地。黑暗之中,唯有他手中白练般的刀刃闪着微光,凛冽的声音响起:“我这把刀,只怕没有出鞘的机会。”明夜听出他话中的决绝之意,指尖微颤,喉头艰涩难言。须臾,只听赤霄又道:“密道已经打通,你收拾一下,待会儿会有人送你离开,我会给你逃命的时间,你走的远远的,随你去哪都行。”最末几句,声音低了下来。
明夜看了他许久,无力地摇了摇头:“也罢,我知道我拦不住你,你放心,我不会逃命,只会回渠犁。大燕太子出事,举国必有动荡,我会率兵死守,或许能保渠犁不亡,你自己多加小心。”拾起地上烛台,放了回去,转身便走。木门一开,风雨迎面而来,赤霄追了几步:“哥哥。”
他拿着一袭叠得整整齐齐的狐裘披风,双手捧到明夜面前:“你回去时,家里就要冷了,把这个带着。”
明夜抚摸着柔软的皮毛,目光中带了一丝追忆:“七岁那年冬天,你偷偷带我上山打猎,我们不小心掉进一个深坑之中,那天下了很大的雪,你见我冷的厉害,便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我穿。我们在里面呆了一夜,被人找到时,你冻伤的很厉害,之后一月,连刀也拿不了。”握着他手,抚向一处:“现在还疼不疼了?”
赤霄不习惯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,有点别扭地抽回手:“过去这么久了,早就好了。”把衣服往他怀里一送:“衣服给你。回去后若是父皇还在,问起我,你就说……”
明夜接口道:“我就说你率兵守在城上,待大燕军退,便去看他。”他笑了一笑,拍拍赤霄的肩膀,转身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