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鸾(2 / 2)
元景像是没听见一般,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。他没有回头多看一眼,径自朝楼下走去。衣袂飘飘,转眼便没了踪影。
三日后的深夜,一队人马缓缓驶向城门前。赶车的人趁夜而行,却也无甚着急之态,窗幔开了一线,坐在里面的人,似在聆听马蹄踏在青石地砖上的声音。前路无光,就连城门下挂着的灯笼也熄灭了,整座京城都被罩在黑暗里。守城的将士听见动静,本要上前问个明白,未待开口,当首之人便将一块令牌抛了出来。
守卫只觉掌心一沉,低头看时,萤光自令牌透出,赫然可见飞龙御虎而行,正是神武将军家传之物。他心下一悚,不敢朝车上多看一眼,双手将令牌奉还,即令人放行。
沉重的城门在他们背后缓缓关上之时,自华车中跳下个少年,他乌黑的头发以一根狼头钗随意束起,一身白衣不染纤尘,隐约可见领口佩着一朵玉花。他足尖才一落地,乌善也从马上下来了。随行的侍卫双手递上一件披风,他毛毛躁躁地展开,胡乱给元景系上:“都说了夜里风大,你身体不好,就该在车里休息嘛。”嘴上如是说,却还是叫人将马牵了来。
元景眼下有些阴影,精神却是不错,他拍了拍马背,笑道:“很久没骑马了,实在手痒的慌,况且我都养了好几个月,早休息够啦。”
乌善摸了摸他冰凉的脸,嘱咐道:“别太勉强,等咱们回去,我就叫人到大宛运几匹汗血宝马来给你玩,到时你想骑多久就行。”元景“嗯”了一声,飞身上马。乌善看着黑漆漆的远方,还有点不放心:“天太黑了,你骑慢些。”
跟在元景背后的异族奴隶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摆,指向天空,臂上苍鹰亦是一声清鸣。
漆黑的夜空中,千万盏天灯悄然飞起,化作天宇中的银河繁星,朝着大地倾泻着温柔的光芒,照亮了离人远去的路。
这些天灯有大有小,大的亮如明月,小的如萤飞舞,其下还飘着一片丝绦,不知写了什么。只怕全城的天灯都在这一晚燃尽了。乌善见元景仰望着天空,心中痛骂了姓楚的恶徒一万遍,就知道楚驭不舍得放手,强留了他们几日,原来是在做这等打算。
乌善越想越气,反手一箭,射了一盏下来。丝绦飘飘荡荡,落在元景手里,他看着上面写着自己名字的熟悉笔迹,怔了一怔。乌善义愤填膺道:“咱们快走,这混账还贼心不死,他就是想留你!”
元景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。乌善一见他这表情,不禁有些紧张:“小九,你不会是心软了吧?你可别心软!他不是什么好人!”
元景摇摇头,将攥成一团的丝绦丢在地上,轻声道:“我只是很高兴。我这一生从没有自由过,现在终于自由了。”他勒紧缰绳,朝远方奔去。
城楼之上,楚驭遥望着那个走的头也不回的身影,只觉得灵魂也几乎要随着他而去。他看着天空,想到元景告诉自己,对着元宵节那日第一盏灯许愿,愿望便能实现的样子。
那时自己还在暗自发笑,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玩意。
说这话时元景还很小,眼睛里干干净净的,没有被这世间的苦难沾染分毫。自己本该如当初下的那个决心一般,照顾他,保护他,爱他,为他遮风挡雨,让他的眼睛永远只看到美好的东西。
他没能做到,所以现在他的小孩子长大了,再也不肯相信这些了。
楚驭手掌不自觉紧了紧,趴在他掌心里睡觉的小猫不舒服的“喵呜”了一声。楚驭低声道:“你叫什么?他不要你了,再叫他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再抬头时,那个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里。楚驭心口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,像是被人从里面剖开了,疼得指尖都在发麻。
更多的旧事随即冒了出来。他想起上回元景离京时,自己也过来送了他。那时是怀着怎样的想法,看着元景成为诱饵,把他送上那条充满阴谋算计的危险道路上的心情,已然记不清。但看着元景消失的方向,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响起:“我当时是怎么舍得的……”
方青远远站在他背后,见他高大的身躯忽然有些颓态,不禁上前一步,有些担忧道:“王爷,您没事吧?”
楚驭摇摇头,他看着天灯下的名字,哑声道:“他走的时候,可有说什么?
方青一听这声音,便知他旧疾发作了,不忍道:“他说,请您保重。”
楚驭眼中布满血丝,闻言却是一声轻笑:“我夺了他的江山,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,他恨都恨死我了,哪里还会让我保重?”
方青心知劝也无用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最后一盏天灯升空之时,只听一个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传来:“方青,他会恨我一辈子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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