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（2 / 2）

睁着眼干躺在榻上难以入眠让他有些烦躁，默默叹了口气，赵开翻了个身，床板跟着发出突兀地“吱呀”声。想到身旁熟睡的狗蛋儿，他蓦地僵住了，不敢再动。

“哥哥，你还没睡？”狗蛋儿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毫无睡意。

“吵醒你了？”

赵开说话间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狗蛋儿的脸上，让他觉着好安心。

“唔，不是，狗蛋儿尚未入睡。”

“为何？”赵开很是疑惑，他在这个年纪时，常常到时辰就睡，也不管身处何地，不过醒来总是在榻上的。想到往昔的幸福时光，赵开禁不住黯然神伤。

“这褥子好软，被也好暖和，狗蛋儿不忍心睡着。”

“傻瓜。”童稚的话语让赵开内心一阵紧缩，他略有些生硬地转了话头，“狗蛋儿，为何今儿问我是不是你的第三个阿爹？”白天他就觉着奇怪，只那般情况下实无法细问。

“因为狗蛋儿已经有两个阿爹了，再有就是第三个啦！”

“今日去了的是你第二个阿爹？”赵开试探地问道。

“嗯嗯，夏天的时候，阿爹成了狗蛋儿阿爹。”

“你第一个阿爹呢？”

“把狗蛋儿交给第二个阿爹就走了。”狗蛋儿有些失落地道，“他们都说阿爹把狗蛋儿卖了，可阿爹为何要把狗蛋儿卖给阿爹呢？”

这傻蛋儿，还真以为叫声“阿爹”就真都是阿爹了，或许真正的阿爹是什么样，他都不懂呢。

“你身上的伤，”赵开顿了顿，接着问道：“都是第二个阿爹打的吗？”他的声音很轻，仿佛怕惊着了或者吓着了狗蛋儿似的。

赵开刚说完，被子抖了下，轻微地让人难以察觉。

静谧的黑夜中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空气里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了被褥上，赵开觉着胸口很沉重，“不——”

“哇！”白天问起还反过来安慰赵开的狗蛋儿突然嚎啕大哭，小身板儿在被子里一抽一抽的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赵开慌地吞下了未说完的话。他有些无措地坐起身子，把狗蛋儿搂在怀里，轻轻拍着狗蛋儿的背，有些笨拙地安慰道：“小儿啼哭引饿狼，不哭。”

“哇啊啊！哇啊啊！”

只是赵开毕竟尚未为人父母，也无育儿经验，见孩子哭了，只想着吓一吓定不会哭了。 事与愿违，赵开没想到自己的安慰非但未止得住狗蛋儿的眼泪，反而让他哭的更甚，声嘶力竭。

“阿爹有了小弟弟就不要狗蛋儿了！呃......阿爹把狗蛋儿......呃......卖给阿爹！”狗蛋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，话都说不完整。

“阿爹要狗蛋儿跪着要钱，呃......狗蛋儿疼，要起来......呃，阿爹就打狗蛋儿，不给狗蛋儿饭吃！呜呜呜......”狗蛋儿委屈极了，他不知道为何一向对他好的阿爹突然不要他了，他也很喜欢弟弟的；他也不知道为何第二个阿爹要打他，村儿里的“阿爹”都可好了！

“乖，不哭了不哭了”，赵开听完面色有些阴沉，他轻轻地拭去狗蛋儿眼角的泪，看着他泪眼朦胧的眼睛郑重地道：“以后都不会了，不会挨打，不会挨饿。”

狗蛋儿什么也没说，静静地看着赵开，仿佛在确认赵开话中的真伪。赵开又严肃地点了下头，狗蛋儿猛地扑到赵开的怀里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。

或许是苦累了，或许是发泄了一场，绷紧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。没多久，狗蛋儿就抱着赵开睡着了。

赵开想放他躺平睡，但一拉他的胳膊，他就在梦中哼哼唧唧地不愿意撒手。

无法，赵开只得就着抱他的姿势躺下，脑海里满是狗蛋儿的话。

虽然狗蛋儿说的有些乱，但赵开也约莫猜到狗蛋儿是被阿爹遗弃卖给了乞丐，只是不知为何要把他遗弃，难道家里太过穷困？但也不应是狗蛋儿，既然狗蛋儿记得如此清楚，想来被阿爹遗弃时也3岁有余，朝夕相处3年，父母怎忍心遗弃？

除非，赵开眉头一簇，除非狗蛋儿并非他的阿爹亲生。

哎，赵开觉着狗蛋儿与自己颇同病相怜。狗蛋儿生父母不详，虽说或许还在世，但这大千世界、人海茫茫，要找到也是机会渺茫，而且谁又知他们是不是主动遗弃了狗蛋儿呢？

而自己在人世间也再无其他亲人。漫漫人生路，茕茕孑立、踽踽独行，怎一个凄凉了得？也许，上天怜他，所以将狗蛋儿送到他的面前。

暗暗吐出一口气，赵开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。就着窗外的雪光，赵开凝视着趴在自己胸口发出轻酣的狗蛋儿，内心暗暗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。